有很长时间,我没回故乡了。
我的故乡,是一个远离现代文明、静卧于明月山脚下的远古小镇。记忆中,清澈的白水河宛如长龙穿过场镇。河滩上白茫光滑的鹅卵石,映衬着苍山翠岭,讲述着岁月沧桑的故事。
古朴悠长的街道,青灰色瓦房错落有致,沿河而筑,在岁月中见证日升月落。屋顶,缥缈的炊烟缕缕淡淡,炊烟泛出日子的丰满。诗意的河水,简淡的炊烟,悠长的古街,小镇的今生仿若世外桃源,让人心静神宁。古街,古韵,古味,总让人去触摸它的脉络,触摸它的灵魂。它的静,它的古,它的远,都写满故土的史册,定格在岁月之中,让故乡的游子永远牵挂。
其实,家乡有着厚重的历史。据《民国续修大竹县志》记载:“四合镇:县东南一百四十里,旧名伯王镇。地与竹、邻、垫三县接壤。乾隆十二年改为四合。原设分防同知一,嘉庆五年裁撤;有外委汛厅一,宣统三年裁撤。”这样一个历史古镇,它的根在哪里失落,它的悠远在哪里失落?我追问自己,可我找不出正确的答案,谜在心头升起,又在心头失落。每读于此,我眼前总浮现出雕梁画栋,飞檐翘角,亭台水榭。
故土有我牵挂的根,有我乡恋的魂,乡情的牵引,故土的呼唤,让我踏上了归乡的行程。
回到故乡,那熟悉的村庄、房舍、树木、庄稼、花草,似一幅水墨丹青在心中定格。这幅乡村剪影简淡、从容、本真、自然。那一张张似曾熟悉的容颜映入我的眼帘,纯真、清新、热情、大方、淳朴、厚重的乡土乡音抚平了我的思念,心里涌动出久违的欣喜。我离开故乡太久了,多次在梦里触摸故乡,亲吻故土。如今,鲜活的故乡就在我眼前,我扑了上去,来一个今生的拥抱。
四合古镇,白水河环绕而过,河水灵动,孕育出灵山秀水。古镇由新街和老街两部分组成,两街相望。我有怀古情怀,很少去新街逛逛。难怪老家的人取笑我:你看你,离开家乡这么多年又没见大富大贵,还瞎子看戏——视而不见,每次回来都不去看看新街。不去新街,是我觉得那地方跟我没多大关系。意念中,这些新开发的地方,缺少古朴的内涵和深远的文化元素,都是一个模子克隆出来的,千篇一律,没有鲜明的主题,看与不看,都一个样。带着主观的臆想,我对那些取笑不以为然。
回故乡,其实是为了寻觅昔日的影子,找回那些点滴的记忆,寻回那些难以抹去的往事。今天,记忆中的古镇早已变了,如一位待嫁的姑娘,迫不及待地从大山深处走出,搭乘经济高速列车一路疾行,拥抱激情缤纷的世界。老街已是旧貌换新颜,靓丽的楼房与陈旧的板房错杂交织,旧的板房留存有岁月的风骨,新的楼宇时代感强烈,新与旧相互交融。长长的青石板路岁月留痕,风雨沧桑在岁月中沉默,不知它是否忠实地等待远方游子的回归。
小时候的赶场天,人们熙来攘往,担担里挑的是儿女心里的阳光,背篼里背的是母亲盼望的日子,那种热闹非凡的场景,而今只能深深存留在我记忆深处。老街,犹如一位不堪负重的老者,走过了它的风茂年华,进入了迟暮晚年。行走在似曾相识的街道上,我成了一个来去匆匆的时光过客,眼前的古街陌生、旷远,我的归途在哪里,我的旧梦在哪里,我的心该寄存于何处?
那条青石板铺砌的老街,一直伸向我深深的记忆里。还有老街上串串的红花,像一片云霞,既醉人又烂漫。他们说,新街上的桃花开得好不灿烂,倒引起了我的兴趣。
果然,新街边一树树桃花开得正艳。云蒸霞蔚,宛如妩媚的精灵。这是我梦里的古镇吗?同行的人说,新街的建设,当地党委政府顺应民众的意愿,秉承“望得见山,看得见水,记得住乡愁”的理念,按照修旧如旧、返璞归真的格调,在古镇原址上进行了重新打造。自2011年始建以来,新建房屋400余间,形成了金城街、伯王街、将军街3条仿古风格街道,建筑以灰、白色为主色调,呈现徽派建筑的博大,圆角处饰以红色基调,屋顶饰有飞檐翘角,整个建筑群规模宏大、古典、精巧、雅致,将特有地域元素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沿平坦宽阔的水泥大道,走进新农村聚居点。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几年前,这里还是一片低矮的破瓦房,周遭还是杂草萋萋,一片荒芜。而今,家家门楣上春联耀眼,色彩喜庆,老人、孩童笑脸充实。欢声笑声发自肺腑,那是对好日子的期盼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让人感叹四合农村前世今生的轮回。
天渐黄昏,斜阳拉长身影,也把古街渐渐拉长。我慢行于古镇,总想探寻着什么,老街、新街、深巷、古桥,然而,我寻到的只有白水河浅吟流淌,像歌谣一样流向远方。
有人说,哪里有回忆,哪里就有根;哪里有情感,哪里就有故乡。的确如此,但我深信,客居的城市只是晃动漂浮的身影,故乡才是链接人类心灵的脐带。如今,我那地理上不再遥远的故乡,剩下的不应该只是一个地域名,不久的将来,在散发着枯木逢春气息的古镇,我依然能寻觅到故乡的味道。